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广州报道

东盟是海上丝绸之路最邻近中国的地区，它既是共建“一带一路”的优先方向和重点地区，也是积极响应者和受益者。

中国是东盟的好邻居、好伙伴。过去十年来，中国和东盟始终将基础设施建设和互联互通作为优先发展方向。近日，在由广州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举办的论坛上，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亚洲竞争力研究所所长陈光炎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的专访。他表示，自己曾多次到访印尼，看到该地区在努力建设更好的基础设施，就目前来说，印尼等东盟国家具有极大的发展潜力，“泰国和印尼共有超过3亿人口，它们有潜力成为重要的中产阶级崛起的国家。”

中国与东盟国家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取得了丰硕的合作成果。截至2023年，中国连续14年保持东盟最大贸易伙伴地位，东盟连续4年成为我国第一大贸易伙伴。数据显示，中国和东盟货物贸易额从2013年的4436亿美元增长到2022年的9753亿美元。

中国和东盟携手发展中，新加坡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陈光炎认为，新加坡已经成为中国和东南亚国家的热门融资项目地。他表示，新加坡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不少东南亚公司将新加坡作为总部，向中国以及其他东南亚国家的企业进行投资。新加坡发挥了很好的中间人作用，以此为基，还能将融资合作扩展到欧洲等全球活动频繁的融资中心，“这不仅带动了中国资本的流动，同时也增强了新加坡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可以说是双赢。”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亚洲竞争力研究所所长陈光炎，拍摄/胡慧茵）

东盟将成为极具竞争力的地区

《21世纪》：共建“一带一路”如何助力东南亚地区的发展？

陈光炎：如果把目光看向东南亚，特别是印尼、泰国等国家，可以看到这些地区基础设施仍不那么发达。东南亚国家还需要大量资金来建造港口、高速公路、发电厂、机场、公路等。此外，中国也擅长向发展中国家分享技术知识，可以看到，“一带一路”倡议正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且中国基础设施的建设始终是高质量并在可控成本内，这是欧美、日本等国都无法做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帮助印尼修建高铁、港口和公路后，印尼民众对中国表现出如此热烈的欢迎。印尼民众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中国在过去二、三十年取得的成就，比如改善基础设施，获得融资等。因此，在某种程度上，美国和欧洲在带动东南亚进步方面无法与中国进行竞争，因为它们的发展阶段并不相同，而中国有过往的发展经验，以及高效而精湛的技术和资金雄厚的优势。

在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发展基础设施仍然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主题。随着基建合作的不断深化，东南亚中层阶级崛起，中产阶级的下层收入会有所增加，居民将有更大的意愿购买中国的产品。

随着中国经济结构的升级，东南亚将对此做出重要贡献，中国和东南亚的经济结构将实现互补。更重要的是，随着中国工业化的升级，一些中等技术产业、关键零部件加工就可以转移到东南亚。可以看到，中国和东南亚将会形成为一个分工合作金字塔，其中部分技术密集型设在中国，而中端组成部分等将在东南亚完成。可以预见，对于未来全球增长和发展来说，这会成为一个极具竞争力的地区。

《21世纪》：您曾提到“一带一路”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和全球安全倡议，这三个倡议相辅相成。具体是如何体现的？您如何看待中国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对发展中国家探索发展的现实意义？

陈光炎：我认为中国在长期发展框架中体现了两大侧重点，一是安全，二是发展，并以此支撑“一带一路”倡议行进。中国的三大倡议立足本国国民，在这个框架上促进资本流动、经济和贸易发展，核心是改善民生。

从发展中国家的角度来看，这个模式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无论是怎样的国家，都可以通过这一发展模式聚焦改善民众的生活，发展国家经济，让本国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尤其是拉丁美洲、中东和南部非洲地区。当民主制度表现不佳时，他们会更倾向于选择中国提出的发展战略。

新加坡成为热门融资地

《21世纪》：2023年，东盟连续4年保持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地位。您认为东盟和中国在产业上形成了怎样的优势互补关系？东盟和中国之间形成了区域跨境产业链、供应链体系，未来这个体系会怎么升级和发展？

陈光炎：我认为，未来中国与东盟的发展非常有潜力。从1980年到2000年，轻工制造业领域有很多竞争。自2000年开始，中国已经在轻工制造业有一席之地，并与东盟国家的产业进行互补。可以预见，未来二十年，中国在先进制造业方面的发展将与东南亚地区进行互补。中国在制造业方面取得进步，同时，一些零部件和投资以及供应链将转移到东南亚，部分原因在于产业链合作，部分原因在于中美摩擦影响。

所以，我预计，未来中国和东南亚之间的一体化将获得良好发展，会有更好的产业分工。更重要的是，东南亚能够提供很大的市场，因为东南亚的人口是中国的一半，但其城市化率还在30%-50%左右，能够获得进一步发展。因此，我预计，在未来15年内，中国与东南亚的合作将取得很好的进展。

《21世纪》：截至2023年10月底，中新互联互通项目框架下累计落地各类跨境融资项目折合199.3亿美元。作为东南亚金融中心，新加坡和中国在金融服务方面开展了哪些合作？未来将以什么作为金融合作的重点？构建中国-东盟区域间金融生态系统会给中新以及中国和东盟的企业投资带来哪些便利？

陈光炎：新加坡是亚洲金融中心之一，它服务于全球特别是东南亚地区。在分析投资流向时可以看出，新加坡已经成为中国和东南亚国家的热门融资项目地。

新加坡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东南亚公司将新加坡作为总部，向中国以及其他东南亚国家的企业进行投资，新加坡发挥了很好的中间人作用。可以看到，中新资本流动日益频繁，新加坡能够成为中国的银行和资本合作的良好基地，以此为基地，还能将融资合作扩展到欧洲等全球活动频繁的融资中心，不仅带动了中国资本的流动，同时也增强了新加坡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可以说是双赢。

中国经济对全球具有重要意义

《21世纪》：国际金融论坛报告显示，2023年中国经济对全球经济增长贡献率达32%，是世界经济增长的最大引擎。中国经济的稳定对全球经济的发展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东盟国家又意味着什么？

陈光炎：回顾过去全球经济的发展，中国在过去20年里就贡献了1/3的增长。打个比方，当全球GDP增长100美元时，中国贡献了其中的30到35美元。可以看出，中国拥有强大的经济动能，虽然GDP基数还比不上美国，但中国的经济增速表现突出。总体来说，如果中国经济复苏，那么中国将继续保持25%至30%的增长贡献，这对全球来说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经济的发展对东盟来说就更为重要了，因为东盟和中国互为最大贸易伙伴。世界银行的经济贸易模型显示，新加坡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变高，当中国GDP放缓1个百分点时，新加坡就会放缓1.6个百分点，对马来西亚来说是放缓0.8个百分点左右，印尼是0.6个百分点左右。

这是中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非常重要的联系，这也是东南亚期待中国经济复苏和改善的重要原因。若是把全球比作一辆马车，那么中国就是其中一个动力引擎。如果动力引擎减速，你的马车就会减速，经济就会放缓，商品生产就会减少，民众获得的收入就会减少。

以新加坡为基地对中国投资

《21世纪》：截至2022年，新加坡在华累计投资额723亿美元。自2013年起连续九年新加坡是中国的最大外资来源国。新加坡对华投资为何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陈光炎：中国市场之所以如此有吸引力，首先是因为它的市场足够大；其次是新加坡的语言和文化与中国相容；第三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新加坡是很多金融公司区域总部的所在地，很多东南亚公司都以新加坡为基地对中国进行投资。

数据显示，新加坡是中国累计最大外资来源国。现在新加坡的很多投资都流向了中国，而中国不像欧美那样，在政治派别意识形态方面对立强烈，所以越来越多的资本流入中国。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投资选择，而且会带来不错的回报。从长远来看，中国市场会得到更好发展，而这些外国的公司也能从中国获得丰厚的回报。

进出口活跃带动人民币国际化

《21世纪》：您如何看待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景？新加坡在人民币跨境结算方面入场较早，在打造离岸人民币中心或者建立起这个定位方面，新加坡的优势何在？

陈光炎：我认为，人民币在推动新加坡成为金融中心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从新加坡的角度来看，中国作为一个主要的经济金融强国，人民币的作用变得越来越重要，因此新加坡在离岸人民币的发展中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这种趋势也变得越来越显著。在俄乌冲突发生后，美国冻结了俄罗斯在美国的资产，让巴西和一些南非国家感到恐惧，这些国家的美元储备可能会回落。

所以，人们正在寻找一种可操作性强的货币，这不会是欧元，因为欧洲也难免会受到美国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会成为一种不同的开放型货币，活跃在美国的控制范围之外。虽然现在人民币在国际贸易和金融上的占比还较低，但其潜力是不容忽视的，因为它不受美国相关部门影响，并允许贸易、金融和资本流动增长。因此，我认为这将成为人民币发展的重大原因。你可以看到，现在非洲、中东和拉丁美洲的国家，以及金砖国家，都对人民币产生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在贸易方面，因为中国的进出口活跃，即便现在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中的流通可能还相对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