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周頔 北京报道

近年来，人工智能（下称“AI”）迅猛发展，给全球各国经济社会都带来了深远影响，这其中既包含前所未有的机遇和利益，也伴随着一系列风险与挑战。

11月30日至12月1日，“第二十四届中国经济学年会”在京举办，年会期间的“人工智能发展与经济学研究”圆桌论坛上，多位专家学者围绕AI对社会经济发展带来的影响建言献策。

与会专家认为，AI的就业替代效应可能会对整个国民经济生产系统带来冲击，需要提前布局以化解可能的风险，包括完善社保体系、以新增长动能扩大就业岗位供给等。与此同时，即便有了AI加持，也不能认为政府的管理边界就可以向市场拓展延伸，更不能认为政府能够替代市场。此外，政府应该发挥作用破除“数字鸿沟”，让更多的人分享到数字技术进步的好处。

提升增长动能降低就业压力

随着AI持续演进，政府在进行政策研究和政策设计的过程中，也面临着新技术带来的挑战。在上述圆桌论坛上，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教授刘瑞明提出了几点分析与建议。

首先，AI无法替代人去真实有效地搜集信息，如果只是凭借AI从网络上搜集的信息来制定政策，这些政策很可能无法落地，也可能在落地后引发与政策设计初衷相悖的反应。因此AI技术越是发展越要注重人的感受，要注重真实有效地获取和传递信息。

其次，AI在我国已经有很多应用场景落地，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很多底层的AI原创技术还需要紧锣密鼓地追赶。在这方面，需要创新型体制进行支撑，要推进教育、科技、人才等领域的体制改革，从而适应AI带来的社会变革。

此外，当前人口老龄化也是我国面临的一个难题，AI的就业替代效应可能会对整个国民经济生产系统带来冲击，需要充分考虑包括老年劳动力、农民工群体等所面临的就业矛盾，通过提前布局化解AI可能带来的风险。

刘瑞明分析认为，从总量和结构角度分析就业问题，核心是要通过提高收入、促进消费从而拉动需求上升和投资上升，推动经济形成正向循环。在这个基础上，AI越发展，对全社会的改革和开放需求就越迫切。与此同时，也要做好社会保障的提前布局，要避免AI冲击带来大规模的失业，不仅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也要通过提升增长动能，将就业压力降到最小。

AI可给政府治理提供一定辅助

“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技术进步在带来经济增长的同时，也会加剧增长背后不同维度的发展不平衡。”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陈钊指出，不同年龄、性别、地区的劳动者在参与社会经济生活过程中，受AI影响的程度各有不同。

在谈及AI所产生的替代效应时，陈钊认为不能单单从技术层面去考虑，也要关注伦理问题、管理问题等。以应对人口老龄化为例，他认为，尽管从技术应用层面，AI应用可以改善老年人的福利，但AI是否能够真正满足老年人所需要的情感需求，这是值得进一步思考和讨论的。

AI能够让政府治理更加“有为”么？在回答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上述提问时，陈钊表示，尽管信息技术高速发展，但政府与市场之间仍然存在着信息不对称，因此并不能认为在AI加持下政府的管理边界就可以向市场拓展延伸，更不能认为政府能够替代市场。

“随着AI技术发展和落地应用，或可以给政府治理提供一定的辅助作用，提高治理效率和治理水平。但从根本上看，信息不对称问题依然存在。”陈钊称。

“数字鸿沟”是技术进步的必然结果

“我们所面临的真正意义上的挑战，并不是说我们没有能力去面对AI，而是我们忽略了人跟AI之间的本质区别。”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王永进表示，AI革命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科技革命，其代替人的范围更大，对人类社会的改变更系统、更深刻，发展迭代的速度也更快。因此，当AI能够像人一样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必须思考人与AI之间的关系问题，思考有了AI后人还能做什么等问题。

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王永进指出，AI对于人类学习范式、生产范式带来的改变可能是始料不及的。从某些方面来看，AI对经济运行规律的影响已经显现，但真正令人感到担忧的可能是我们对AI迭代的速度缺乏足够的准备。在学习范式方面，关键的挑战不是说AI带来的影响有多大，范围有多广，而是方向性的。人们常常错误的以为，AI时代一定是大数据的时代，因此，很多高校都在用“+AI”的方式来改造现有专业。需要注意的是，简单地在课程体系中加人工智能和数据分析类课程会适得其反。因为，简单粗暴的加AI类课程只会导致肤浅化，其害处远大于益处。

“我们真正缺乏的，并不是一些具体的技能和知识，甚至不是掌握知识的方法，而是从网络噪音、数字噪音中脱离出来，独立思考。”王永进称。

对于如何理解并破除“数字鸿沟”，王永进也分享了他的观察与思考。他指出，数字技术会全面渗透进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数字技术所产生的成果并不是普遍分享的。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数字鸿沟”是技术进步的必然结果，也是技术进步的内在动力。因为，人类技术进步的动力就是创造鸿沟、创造垄断、创造剩余。

“从这个角度来看，破除数字鸿沟本质上与追求经济增长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矛盾性。当然，物极必反，数字鸿沟过大也会带来问题，因此，如何让更多的人分享数字技术进步的好处，是需要政府在其中发挥作用的。”王永进称。